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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害怕遺忘又是另一回事,因為我怕這一生無法換來任何東西。如果活著的時候沒辦法完成崇高的理想,至少死時應該是為了某種崇高的理想。妳懂嗎?我害怕的是不論生命或死亡,我都無法賦予任何意義。」

-John Green,《生命中的美好缺憾》

 

  小說裡挾帶疾病的元素自然不少見,但把疾病當主軸的小說,這還是我的頭一本。不過我還沒有看過電影,這小說光看到最後就快噴淚了,怕影像衝擊會更大過去這一年來,讓我碰到好幾個機會理解健康的重要性;人真的是一種「想空想縫」的動物,當你空有像牛一樣的身體但沒有財富和名利,你不開心;而有了財富和名利卻失去健康,是謂得不償失-平衡點,一直都很難取得。然而我自認是沒有像牛一樣的身體,然後也沒有財富跟名利,在這個困境時讀讀《生命中的美好缺憾》是相當好的,我們可以了解在疾病的面前,其實根本沒有所謂堅強的戰士,所有人都只能是臣服的微塵之眾。

  本書寫的是一個罹患已移轉到肺部的甲狀腺癌的女孩海瑟,和罹患骨肉癌而截了一隻腿的男孩奧古斯都的故事。但它並非歌功頌德式的勵志故事,而是明白點出癌症患者面對疾病時的恐懼、無助、憤怒。海瑟在歌功頌德式的支持團體認識了奧古斯都,就我看來,奧古斯都是個非常注重意義的傢伙,他試圖找出事物背後的意涵,根據這些他所稱的「隱喻」做為行事準則。例如他喜歡叼著沒點燃的菸:「我把致命的東西叼在口中,卻不給它傷害我的力量(頁24)」,其實奧古斯都叼菸的場景很多,就連他死了,海瑟都在他的告別式上偷塞菸給他;然而癌症跟菸卻不一樣,你無法選擇是否想要把癌症叼在口中,也無法控制癌症是否要傷害你;我想這是否跟Jonathan Franzen的《自由》有異曲同工之妙:「如果你沒有錢,你就會更加憤怒地緊抓住你的自由不放......你可以是個窮人,可是有一樣東西任何人都無法從你手上奪走,那就是你想怎麼糟蹋你的生活都可以的自由(頁420)」。當然一根沒點燃的菸無法糟蹋他的生活,不過也許這是他少數能展現自主權的機會。

  彼得‧萬豪頓所寫的《莊嚴的痛苦》,是海瑟最愛的一本書;這本書是《生命中的美好缺憾》的主要架構。《莊嚴的痛苦》寫一個同樣罹癌的女童安娜(第一視角)的故事,然而這是個沒有結局的故事,最末斷在句子的中間,好像連寫都還沒寫完,《莊嚴的痛苦》就結束了。這個故事的結局困擾海瑟許久-安娜怎麼了、她的寵物倉鼠怎麼了、她的媽媽怎麼了、她媽的男朋友怎麼了,這些問題在作者不出續集之前,顯然無法得到解答。海瑟把這本書介紹給奧古斯都,他也同樣愛上這本書 

  寫到這裡,想在這兒抒發一下心情。截至上一段編輯到一半的文章為止,那已經是3月14日的事了,而現在我又重新打開這篇草稿,是4月14日。這一個月裡,歷經家母半年內的第二次中風,兩次了,下班後看到的景象,確實讓我感到相當的驚慌以及......無奈?自責?還是該怎麼形容?不知道。現在想想,大概就像海瑟在加油站看到奧古斯都那副樣子的心情吧(頁231-236),我猜。經歷第一次中風後,一直都很擔心下班打開家門後會看到的情景,然而擔心歸擔心,愈擔心的事愈要發生在人生中。噢,我的天,再度回想,真的是,唉。二度中風,病情嚴重得多了,然後也體認到,要從一個自尊心強烈的人變成毫無尊嚴的人,只需血管破裂的那短短幾秒鐘。將近一個月的住院,我也將近一個月的心力交瘁,原本就少到不行的存款也順利回到一年以前的水準。《Golden Slumbers》說道:「人生可沒這麼好混!」,問題是我怎感覺我的人生是特別地難混......笑了。

  就這樣吧,繼續我們的這本書。海瑟把《莊嚴的痛苦》介紹給奧古斯都,他也同樣愛上這本書,奧古斯都知道海瑟渴望於未完的結局,於是決定利用他在「精靈基金會」(專門為病童實現願望的組織,頁80)唯一一個許願的機會,帶海瑟到阿姆斯特丹去見見萬豪頓本人。萬豪頓顯然不是他們所想像中的萬豪頓,酒鬼、酸溜溜且極度苛薄:「病童無可避免都囚禁在歲月中。妳註定要停留在被診斷出疾病的那個年紀,扮演一個相信小說結束後生命還會延續下去的小孩。我們大人因為同情妳,所以會替妳支付醫療費用、支付氧氣裝置、給妳食物和水。即使明知妳大概活不久-......妳是個副作用......妳是這整個不在乎個別生命的進化過程中的副作用,是個突變的失敗例子(頁185)」雖然不如期望,不過他們也都知道萬豪頓說的是實話。

  在這趟阿姆斯特丹之旅當中,兩位正式成了愛人。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,相信很多人都曉得;不過海瑟認為「根據馬斯洛的說法,我被堵在金字塔的第二層......因此無法達到愛、尊重、藝術等層次。這種說法當然是放屁,人即使生病,創作藝術的衝動與哲學思考仍舊不會停止,這些衝動只是被疾病變形(頁204)」確實,我以前在學校時看到這個理論也覺得......好像是這樣吧,畢竟考試要考,背起來就是了。不過經海瑟這麼一提,突然覺得很有道理,也許這就像爬樓梯,一檻一檻往上走當然是最穩健的,兩檻作一步也是可以的,但你就得承受可能跌倒的風險。從阿姆斯特丹返國之前,奧古斯都坦承他的癌細胞擴散到全身的事實。我認為人生最大的目標,大概就是得到善終的結果吧。博物館的館藏裡有很多死人的畫像,耶穌、死於海難和戰爭的人,什麼都有;「可是,其中沒有一個癌症病童,也沒有死於瘟疫、天花或黃熱病的人。因為疾病當中沒有榮耀、沒有意義,死於疾病也不會得到尊敬(頁208)」。開始,是為了結束;人們庸碌一生,無非是希望生命結束得有尊嚴、有價值,然而老實說這目標真難達成,死得有價值不一定死得有尊嚴,死得有尊嚴也不一定死得有價值;人生到底要追求什麼才不枉這一遭?好像什麼都很重要,卻也什麼都不重要。

  奧古斯都的經歷無非是這部小說的精髓。相對於海瑟的悲觀,奧古斯都則相當富有哲學性,彷彿已經把癌症裡裡外外地摸透了一般。我們常常把罹癌者美化成抗癌勇士,這是一種誤解,就像海瑟所說的,「我不禁擔心,當我死後其他人也只會說我曾英勇地戰鬥,彷彿我唯一做過的事就是罹患癌症(頁102)」。奧古斯都也一樣,從阿姆斯特丹返國後,他的病情急速惡化,他會懊惱、痛哭、悲憤、無奈,完全就不想要自願當什麼勇士。尤其是在本書第十八章,他在加油站胃管感染的情節,更是讓人體會到癌症痛苦的真實面。

  由於奧古斯都的喪禮,海瑟又和萬豪頓碰面了。不過說真的我好像很沒有推理的潛力,直到萬豪頓再次出現,我才驚覺《莊嚴的痛苦》其實是在寫他女兒的故事,怪不得這酒鬼這麼苛薄又酸溜溜。我認為《生命中的美好缺憾》想要傳達的,並不是澄清癌症病人的脆弱,也非要宣示癌症的可怕,而是使讀者理解,真正可怕的是無法在生命結束前,賦予生命意義。就像是本篇的引言中「我害怕的是不論生命或死亡,我都無法賦予任何意義(頁163)」,重點在於生命能否換來什麼,或是留下什麼。「我替他們換來一分鐘,或許這一分鐘能夠替他們換來一小時,然後這一小時又能換來一年。沒有人能夠替他們換來永恆的時間,但我的生命替他們換來一分鐘,這並非毫無意義(頁60)」,這概念真的很玄,而且讓我聯想到《妖精的尾巴》裡的烏璐緹雅,當她為了拯救夥伴,耗盡一生的生命使用禁忌的時間魔法之後,抬頭一看,發現時鐘只倒回了......一分鐘,簡直幾近崩潰,殊不知這一分鐘確實扭轉了所有人的命運。奧古斯都也是,即使他短暫的生命只佔了海瑟人生極短的片段,但確實已經改變了些什麼。

  這本書的心得編輯了好久,從三月中開稿到現在,都五月十一了,終於完成。在這特別的日子,推薦這本好書,也順祝自己生日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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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阿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